一中门前的丁字路口,一条又脏又乱的黄土路,延伸远方,入眼皆是破败平房。
那是齐磊回家的方向
至于那个让她心生冲动的大男孩,就那么晃荡在后座上,嘴里叼着冰袋,哼着含混不清的歌。
而就在徐倩正前方,土路对面,同样是一条垂直的路延伸远方。
那是进城的方向,崭新的柏油路面笔直宽阔,夹道而起的高楼和远处繁华的城市中心,那是徐倩回家的方向。
这一刻,她站在校门前的林影中,看着在尘土中狼狈的齐磊和那条通向繁华的柏油路,脑中似乎出现了琼瑶小说的悲窗晚景,又似乎触到了现实的倒刺。
她想叫住齐磊,朝他挥动那串连接彼此的电话号码,却又不敢打破现实的凄美,任其远去。
不由苦笑,惊鸿一瞥的两个人不正如丁字路口的两个方向,渐行渐远,又预言着不同的结局吗
终于,徐倩渐渐释怀,对那个背影不再多看一眼。
穿过土路,踩上柏油路面,大步向城市走去。
她和他注定是两个世界的人。
她有着普通人眼中高不可攀的家世,娇好的脸蛋,傲人的成绩,以及远超同龄人的成熟心智。
所以,她的人生也像时钟一样,被精心调校。
她会上最好的学校,拿最好的成绩,然后去国外读最好的大学,瞄准最有前途的专业,将来走上一条常人无法企及的人生道路。
虽然平淡,但足够稳妥,也足以让绝大多数人心生妒忌。
至于他
不思上进,虚度年华。那不是个性,而是幼稚。
有趣又如何终将虚妄。
如果她也是穿越者,那她一定会引用后世某个脱口秀演员的经典语录:“如此平凡,却又如此自信”
徐倩觉得她又长大了一点,悟出了新的道理,人生就是要不停的放手。
而这次,只是挥别一个十六岁的小屁孩儿罢了,又有什么可遗憾
把已经攥得发潮的电话号码轻轻撕碎,然后扔进垃圾箱。
“再见我会忘记你的。”
徐倩如是自语,做着最后的告别。
只是,人生如戏,聚散无常,她终究还是故作老成的小孩子,哪知道下一个路口是背道而驰,还是不期而遇是俯瞰平凡,还是被平凡俯瞰
山地车终于不再歪歪扭扭,唐小奕已经在颠簸中找到了驾驭前路的诀窍,肆无忌惮地冲向家的方向。
齐磊此时已经完全没了中年灵魂的心态,他也悟出一个道理:
装特么什么装十六岁就得有十六岁的放肆多少成年人偶尔还要坐在车里听着老歌冒着傻气,只为重温一下那个回忆满满的年代。
老子不用回忆,老子就身处十六岁,不犯傻不张扬,简直就是浪费好时光。
于是,他和吴小贱一起大骂唐奕,“慢点你特么能不能慢点啊”
屁股是麻了,冰袋儿也颠丢了,要多狼狈有多狼狈。比被暗中勘视时还要不堪,可齐磊一点都不尴尬。
直到转进胡同,车速骤降,二人才逃似的从车上跳下来,爆捶唐奕。
唐奕急忙加速躲过围攻,用前轮撞开胡同里唯一的一栋二层小楼,把车子往院里一扔,“妈,考完了”
在崔玉敏追出来之前,一阵风似的又冲出家门。
哥仨合兵一处,直奔齐磊家。
进屋之间,唐奕直接把墙上最炫酷的一把吉他摘下来,抱在怀里,摆出摇滚架势,霹雳啪啦一个扫弦。
齐磊有样学样也摘着一把,合着唐奕的调,生疏地盯着弦找了半天,才弹响第一个音。
吴宁则是拿书桌当鼓点,陶醉其中。
“无法可修饰的一对手带出温暖永远在背后。”
登时鬼哭神嚎,魔音灌耳,房盖儿都在跟着颤。
左右邻居一听动静,直冒冷汗。完了,初三结束了,那帮小王八犊子又作起来了。
就在齐家隔壁,杨家老太太正与一个中年妇女磕着瓜子,道着家长里短。
听见隔壁的喧嚣,杨老太眉头皱得紧紧的,“也不学习,就知道胡闹,再大点还得了”
妇女则笑,“操那个心干啥人家郭丽华都不当回事。真当他家和唐、吴两家一样呢看着吧,再过两年,有他们两口子哭的。”
杨老太也撇嘴,“还两年今年就是个坎该上高中了,看他家石头能考上哪儿。”
眼见胡同里一个身影在门前一闪而过,是崔玉敏追着唐奕进了齐磊家。
杨老太登时来了精神,“走,过去瞅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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