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他其实见到白轻轻出去过。
这话就像一簇火焰, 瞬间将楚宣抛之脑后的怀疑燃了起来。
多年的相处,自然会留下一些不对劲的地方。
楚宣坐在饭馆中一语不发,即便同窗走了他也没发觉。
等到暮色将近, 太阳堪堪挂在天边时, 他才回神,陡然笑了起来。
染上橘红的街角出现白轻轻的身影,她步履轻盈,笑容烂漫,一眼就能让人想到她种的那些繁盛的花。
他突然想起一件事, 似乎和他有过冲突的人,冲突过后, 他便再也没有见过他们。
白轻轻衣角的血色、鞋底的泥土、聪慧的性子以及对他过度的控制欲和保护欲。
那些被他主动忽略的细节再次浮现,事实被揭开,他不得不面对一个事实,一个早已经发现的事实。
他的妻子为了他, 杀了不少人。
楚宣早有所感,他相信, 如果此刻去问她, 她必定不会说谎,甚至还会大方地说出一切。
他不明白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白轻轻不该因为他变成这样的人。
迷茫、恐惧、愧疚交织,他觉得是自己的错,才让白轻轻走上这一步的。
看着向他走来的白轻轻,楚宣垂下眸,自此便似乎有些不对劲了。
白轻轻却像是没发现一般,依旧每日和他谈天说地,她看起来还是和以往一样。
就在楚宣纠结着要不要去佛寺住几年, 替她念经还罪时,他突然被白轻轻关了起来。
就在他们卧房的隔壁,长长的锁链扣着楚宣的手腕,将他彻底困在了这里。
他其实并不愤恨,只是觉得有些自责和难过。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白轻轻变成这样和他不无关系,或许是他给的爱不够让她变得更好。
但他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离开她,她会好一些吗
微风吹过,院里的风信子在抖动着花瓣,随后仰头接受水珠的滋润。
白轻轻悠闲地在院子里浇花,时而抚弄娇柔的花瓣,时而裁剪长歪的枝条。
只偶尔分出一点心神去看那锁着的小屋。
她早就察觉到楚宣想要离开的想法,这怎么可能呢她不会放他走的。
之前还有些提心吊胆,现下倒是安心许多了。
既然想要养花,她就会给花最好的。
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想走,但她总有方法让他留下来。
像楚宣这样的人,又怎么会放弃一个需要他的孩子转头离开呢
所以她每日去找楚宣,怀了孩子,在喝的安胎药中加了慢性毒。
她家世代行医,这点毒性她还是懂的。
奇异的是,知道她怀孕后,楚宣反而变得正常了不少,至少在白轻轻看来是正常了。
他每日帮她按摩,帮她疏通经络,为她煮有营养的膳食,没让她吃一点苦。
有时候她甚至都要以为楚宣不是为了这个孩子,而是为了她。
但这怎么可能呢她不相信,觉察到什么的楚宣怎么可能还对她一如既往。
但他愿意伪装,那她自然也乐意奉陪。
两人又过了将近一年琴瑟和鸣的日子,之后,孩子出生了。
结果同她料想的一般,孩子出了问题,他是个天盲。
虽说病得轻了些,但也算可以,天盲更需要人来带他领略世界了。
“楚郎,虽然我们的孩子病了,但我们不会放弃他”
白轻轻隐藏住心中的暗喜,她抬眼看向楚宣,说出早已准备好的台词,却对上了他盛满悲伤的眸子。
情绪复杂,不仅是悲伤,还有不解、痛苦、恐惧
他并没有看着这个孩子,而是仔细地看着她,似乎这些情绪都只是由她而生。
楚宣闭上眼后,长长叹气,就这么离开了苏州。
即便白轻轻之后叫人去追他,却也再没有将他追回来。
就在这个吹着桂香,挂着灯笼的中秋日,刚出生的路之遥躺在产婆怀中,失去了自己的父亲。
初生的他哇哇大哭着,却似乎没有一人在意他。
白轻轻那晚笑了许久,伺候她许久的仆人都不敢靠近,直到第二日,她似乎又和之前没有两样了。
她在床上养身子,发了悬赏令寻人,将寻来的楚宣的消息当做睡前故事看。
不过就是他去过哪个佛寺,又救了多少孩子这样的小事。
隔一两年能抓到他一次,但通常被抓回来没几日,他又会偷跑出去。
如此反复,白轻轻本就极端的想法变得更加极端。
她将这段浓烈到无处释放的感情宣泄到了路之遥身上。
那时他还不是路之遥,他是阿楚,一个盲眼的孩子。
白轻轻原以为事情会一直这样下去,直到密报上传来了楚宣成亲的消息。
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压上来,白轻轻彻底放逐自己了。
为了让楚宣吃醋,为了能更好地把握住手中的生意,白轻轻请了一个男子做戏,嫁给了他。
生意做大后有了钱,她发了最高级别的悬赏令,重金追捕楚宣。
没过多久,楚宣被抓了回来。
他初初见到自己的孩子时便愣了,这孩子身材瘦小,睁着失焦的眼睛,那对一切无谓的神态像极了白轻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