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图南越来越暴躁了,无论谁跟他讲话都不耐烦,连杨白芷也如此。杨白芷每每被他气到,跑回了家,他也就只是看着她跑进家门。再也不会逗她开心了。
谢图南终于弱冠了。谢杨两家决定选个黄道吉日便给这两娃娃成亲。两家人欢欢喜喜的订嫁妆,订提亲礼,一切准备就绪,就得黄道吉日了。
谢图南坠马身亡了。就在成亲的前夕。谁也不敢相信喜事变丧事。可这是事实。谢家人要把红布撤下去拉上白布,杨白芷疯了一般的不让人动手,只是一直喊着,明日成亲。
这是要结冥婚。杨家人痛苦不堪,杨夫人哭着对幼女说道不要。杨白芷听不进去,谢家人虽是心疼杨白芷,可也不愿儿子就这么去了,最后默认了这一举动。
杨白芷出嫁日,谢杨两家反目。
第六章:梦醒
在婚房中,初为人妻的杨白芷并没有跟平常人家女儿出嫁般的欣喜,也没有即将成为人妇的羞涩。此时有的只有一脸悲怆决然。回想起这些年点点滴滴,凄然而又白暂的脸颊不由露出一丝微笑。
渐而笑出了声,婚房外空无一人,此时也已深夜,离天明还有二个时辰左右。这房内的笑声有些伤悲,逐渐笑声渐渐隐去。
只见杨白芷坐在床上,面无表情眼神决绝的望向供台,好似在喃喃自语些什么:“图南,你还记得么,那年我在桃树下碰见你,你把我气的我恨不得打死你。再等长大了些,你干什么,我便想干什么。夜里日日盼着天亮,因为天亮了我便可再去寻你,再见着你,好像见着你心里才能充实点。我被这不知所谓的情绪影响着我的全部,于是我去翻书,我从书上瞧到,知道了这便是喜欢。便是爱。此后你开心我便也开心,你不开心我也欣喜不起来。好似成了一个大傻瓜。”
说完杨白芷脸上笑意盈盈的接着说:“这些年,你学识卓然,弓马骑射样样精通,我从心里觉着欢喜,偶尔也会吃味的想着你这混蛋会不会喜欢上别家姑娘,所以对你我老是凶狠万分,但当每回看到你看着我,从你眼神中便知道了自己多想。当从爹娘那知道你我定下娃娃亲的那一刻起。图南!你知道么我兴奋的一夜未眠。整夜都想着你是我的了。开心的不得了。但后来,你变了,变得暴躁。变得没以前温柔。我私下问你怎么了,你也不说。只是一脸不耐烦的叫我走开。我便整日开心不起来。觉得你我之间是不是生疏了。以前你可是什么都跟我说,所以我觉得你肯定发生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怕你不开心,我便不再追问。想着你跟我大婚后应该就会好些,但万万没想到这些变故会发生在你我身上。娘亲安慰我说算了吧,说天下何处无芳草,但娘亲不知道的是,我除了你,此生再也爱不上别人了。于是我排除所有的声音,嫁与你,不为什么。就因为这是我从小的梦想,日日可以跟你在一起的梦想。只不过此时你不在了。”说着说着杨白芷的眼角眼泪止不住的开始滴滴答答在膝盖上,渲染出一朵一朵的泪花。
过了些许,杨白芷止住哭泣,目中决然,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戚戚然的说道:“图南,这是我让丫鬟从坊间买的鹤顶红,听说喝下便可见你,我不愿你一人孤独,我是你娘子,我说过你在何方我便在何方,我们夫妻来世相见。”只见杨白芷准备服下毒药之时,屋外狂风不止,漫天悲鸣。此时离天亮还有一个时辰,供台上的长生排位蓦然倒下,杨白芷停顿了手中毒药,望向被风刮开的窗户,窗户前正好是对着儿时桃树的方向,只见桃树上此时好像隐隐约约坐着一个人,杨白芷不由揉了揉哭发红了的双眼,发现树上人还在,心里一突,便下床穿好鞋袜,穿上简衣向门外奔去,跌跌撞撞小跑到桃树下,只见树上人影独坐,此时缓身慢慢转向她,待人影全部转过来之时,杨白芷如遭雷击。
呆然下,不禁泪流满面的向树上小心翼翼问道:“图南?是你么?”
树上人影没有说话,向杨白芷招了招手,让她上去。
杨白芷没有一丝犹豫,此时也没有小时候那般笨手笨脚的,三两下就爬上了树,就近细看,果然这个人影就是已经去世的谢图南。
被杨白芷看着的谢图南没有面对看杨白芷,只是坐在桃树上眼睛直直的望向前方,然后声音还是一如既往温柔的跟杨白芷说道:“白芷,我已死去,舍不得你,便向神灵乞求,再来见你一面,今夜见你之后我便去阴司黄泉了。”
杨白芷在听到眼前人开口了,确定了自己是真的见到了谢图南。便小心翼翼的碰了碰谢图南,见眼前人并非幻影,也没听谢图南说什么,就一把抱住谢图南,好像得了天下最大的宝藏一般,迟迟不肯松手,害怕松手过后,眼前人就不见了一般。
被抱着的谢图南看者眼前这个自己从小爱到大的女孩,不由露出一许温柔的笑脸,苍白的手抬了上来,摸了摸怀中人的小脑袋,温柔的说道:“还是长不大啊,怎么跟个小孩子一样。”
杨白芷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在谢图南怀中乱抹,恶狠狠地说:“脏死你这个王八蛋,你这个混蛋····王八蛋”
谢图南楞了一下不禁哑然失笑,对着怀里已经成为自己妻子的女孩说道:“我向冥府阴司只讨了一个时辰,天亮时,便离开了”
杨白芷缓缓抬起额头,看向眼前人,瞧着还是跟以前一样温柔,但知道这些在一个时辰之后便会荡然无存,便急忙问谢图南,到底发生了什么。
谢图南看杨白芷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态度,以及刚才婚房中的那一幕,谢图南缓缓开口道:“那日,你驾车坠落,性命危在旦夕,大夫跟我说,你活不成了,我心如刀绞,疼痛难忍,想起你我小时候见面的桃树,便走向桃树。你还记得你第一次见我的时候的场景么?”
杨白芷思索片刻,便疑惑问道:“当时只见你坐在桃树上,却也不知为何?”
谢图南捏了捏杨白芷的脸颊,说道:“那日我在树下玩耍,忽然脑海中显现一个声音叫我过去,我便爬了上去,脑海中声音便消失了,我当时觉得新奇,便在树上找那个声音的来源,只不过找了好久都没见那个声音,直到见你,我便忘了此事。后来你坠车,生命垂危,我便想起此事,走到桃树前,盯着桃树不由自主的说了句,你还在么?”
杨白芷听到此处,紧张疑惑的问:“那桃树可应了你?”
谢图南点了点头;“对,那桃树应了我,我当时紧张之余问桃树,小时候为何唤我,桃树跟我说它本是前朝一位武将,因杀戮过多,身上所缠怨气太重,所以不得投胎,因此百年后祭身与这桃树之内,期待有一天能转世投胎,而当时我谢家所搬进的府邸,正是这名武将百年前的府邸,所以我走到这树下时,他便与我说了话。”
杨白芷又问到:“你的死,可与他有关?”
谢图南拉起杨白芷的手,紧紧地握着,“那武将因不能投胎,所以需要借阳体转世,以灵魂之体进我肉身,因本身进桃树百年,涤去自身怨气,所以阴司也认不出孤魂何物,所以他就可借此转世投胎,只是这名阳体,必须得自愿供上,不然阴司查也查的出异样。”
杨白芷好像明白了什么,眼泪缓缓淌出。“你为了我?值得么?”
谢图南依旧温柔,把眼前人搂进怀中,“没有什么值不值得,只有愿不愿意,你好我便好,你活着,我便也活着。我走之后,你要好好活着,代替我,一同活着,等到明年春暖花开,遍地流苏。你会再见到我。······”说完杨白芷眼前一空,心中也一空。只留一人空坐树上。此时不见月,不见影,也不见你。依稀记得他最后说了句。“大梦该醒了。娘子。”
杨白芷一下睁开了眼,望着幄帐。这是她的闺房,不是喜房。
小彤端着水盆进了屋,打算给小姐擦拭身子,小姐已经沉睡月余了,老爷夫人都快哭瞎了眼,她从小看着小姐长大,也心疼小姐。端着水盆走进,看到杨白芷睁着眼睛,惊的水盆掉了都不知。忽而大喊:“小姐醒了!”
杨白芷醒了神,往小彤方向看去,只见谢图南从门口冲了进来,冲到她床前,就静静的看着她,笑了。
初见是惊鸿一瞥,南柯一梦是你。
杨白芷大梦方醒。
第七章:梦非梦
杨白芷看着冲她笑的谢图南,泪忍不住流了下来。小彤看到图南少爷进来,便退了下去,在门口遇见了杨老爷杨夫人谢老爷谢夫人,笑嘻嘻的说到:“少爷在里面呢,老爷夫人们等会儿再来吧。“
杨夫人不太放心,还是想去看看女儿,被杨老爷拉了出去。
屋里只剩下他们俩人。
谢图南走上前去,坐在床沿边,伸出手环抱住她,把她的脑袋放在他的胸口。屋里只听见杨白芷低低的抽泣声。
过了好久,杨白芷终于止住了哭声。把头从谢图南怀里抬起来,带着鼻音问他:“那些全是梦吧?“
只见谢图南右嘴角往上挑了挑,轻笑道:“不是梦。“
杨白芷心里一颤,惊恐不已。不是梦?那是什么?还有,眼前的谢图南怎么这么陌生,他虽是会温柔的抱着她,可是,谢图南绝对不会做挑嘴角这么阴邪的动作,他从来都是那么阳光那么温柔的人。
“你是谁!“杨白芷颤着声音问道。
“我是图南啊,你相公啊。““谢图南“笑的愈发诡异。
“你不是他!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你心里不是都清楚吗,那个可不是梦。““谢图南“终于不再笑了。
“图南不是说,你只是借他肉身涤去怨气后便投胎转世了吗。你怎么会,怎么会还在他体内?“杨白芷控制着自己,冷静下来问道。
“这小子为了救你,甘愿把自己交给我,我说什么他就信什么,可他哪知道,我要得可是他肉身。从第一眼看到他我便知道,这娃娃的身体便是我完美的容身之器。他的命可好,大富大贵,一生平平安安,寿终正寝,至少是十辈子修来的命。正好能洗去我身上的怨气,早便想抢了他的身体,可惜,他身上竟然有那死和尚开过光的符,我近不了身。偏偏你给了我机会,让他自愿把肉身给我。你可真是我的福星啊,我救一下你也是应该的。“说罢,“谢图南“大笑起来。
杨白芷心中大痛,恨自己又愤怒不已。这时她看到了“谢图南“脖子上的护身符。注意到她的视线,“谢图南“一把把护身符扯了下来扔给她,摇头笑道:“如今他已经魂飞魄散,而我,已经是这个身体真正的主人了。这护身符,对我已经无用了,你尽管去找那死和尚,看是我杀了他还是他能收了我。“
杨白芷心中大骇,谢图南已经魂飞魄散了?这个恶鬼已经完全占领了他的身体?并且不怕驱邪物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她想哭想喊,可哭不出来喊不出来。往往心中大悲是无声的。
“你老老实实的,我会让你过的好好的,若是动什么歪主意,全家都别想活。“恶鬼说完,转头便离开了。
第八章:老和尚
恶鬼走后,杨白芷呆呆的坐在床上。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听到有人唤她,抬眼一看,是小彤。小彤身后是杨老爷杨夫人和谢家夫妇。
“芷儿,你怎么了,饿不饿啊,图南说你想娘亲做的鱼汤,娘亲给你端来了,喝一口好不好?“杨夫人焦急的问道。
杨白芷没有看杨夫人,捡起附身符就对谢夫人问到:“娘,图南的护身符掉我这了,我看着挺精致的,这是哪来的?我看他从小戴到大。“
谢夫人也满脸心疼的看着她,说道:“你跟图南成亲才几天,怎么就生病了呢,从小身子骨都好好的。来,先把汤喝了吧。“说罢便接过杨夫人手里的碗,给杨白芷喂了口汤后继续说到:“这个护身符是当年图南五岁时,灵感寺的方丈化缘到家里,看到门口那桃树,说家里风水不好,让搬走。但是我跟你爹那时候才刚搬来两天,又怎么会再搬,只当他胡说八道。随后方丈看了眼图南,便给了他这个护身符。说以后有什么再去灵感寺找他。我看这护身符挺灵的,明天我再去灵感寺向他讨一个给你。“
“图南去哪儿了?“杨白芷突然问道。
众人一愣,杨夫人担忧的看着杨白芷:“图南去京城了,说是赶考,考取功名再回来。怎么拦也拦不住,你这才刚刚好,他怎么就走了呢,也没跟你说一声。“
“无碍的,他的志向就是这个,我没事。明天我跟您去灵感寺见方丈吧。“她转头对谢夫人说道。
“你身体还虚着呢,明天我和你娘去就
行了,你就别去了。“谢夫人说到。
杨夫人应和:“你别去了,我们一定给你讨个护身符回来,你先把汤喝了,快凉了。“
汤喝完,众人让她休息一下,便都退出去了。屋里又恢复安静,不,是寂静。
杨白芷睁着眼躺着,她怎么也不想闭上眼睛,一闭上眼就回回想起那天在树上,谢图南轻轻的在她耳边说:“大梦该醒了,娘子“的情景。她忍不住红了眼眶。谢图南,你不是说是梦吗,梦醒了你应该回来了啊,你为什么还把我留在这个噩梦里。她就这样一直想一直想,睁眼到天明。
第二天早晨天刚刚擦亮,她就爬起来,没有惊动小彤,自己洗漱好收拾好。悄悄的从后门溜了出去。在城西口找到马行,给了马夫点钱,让他驾着她去了灵感寺。
也不知道颠簸了多久,终于到了灵感寺山下。她其实很怕马车,自从那次事故后。马夫跟她说,山上马车上不去,需要自己爬上去。她道了声谢,看了眼那好似没有尽头般的阶梯。走了上去。
马夫看着她的背影,叹了声气,又是一个苦难的孩子。这灵感寺灵是灵,可是它也邪气的很,一般人是爬不上去的,因为它好像没有尽头。而能爬上去的人,都是遭了很大的苦难,心中悲痛欲绝无能为力只能来求助的人。听说上去的人基本都解决了问题,不知这姑娘能不能上去,希望她也能度过难关吧,挺漂亮的一小姑娘,可惜了。马夫摇摇头,抽了马屁股一鞭子,走了。